虚假的流量繁荣，灰色的产业链条

7月，由一系列“刷榜”为源头引发的轩然大波，闹得沸沸扬扬。不过根据微博“明星势力榜”公布的7月月榜，冠军依然“无悬念”是蔡徐坤。

自从新浪微博推出“明星势力榜”，这个产品就一直被视作国内明星粉丝流量的最大集散地，明星艺人的号召力、热度，国内粉丝的强大势能，在这份榜单中可见一斑。

然而树林子大了，总会开始慢慢滋生问题。

两年前，新浪微博曾经就出现的一些问题发布针对“明星势力榜”的升级改版方案。改版方案称“为了更全面地体现明星在微博上的各项数据，反映明星的影响力，也为了更好地防止恶意刷榜行为，明星势力榜将在2017年8月升级改版”。

两年过去了，“恶意刷榜行为”并未彻底消停。从蔡徐坤“1亿微博转发量”事件，使得“幕后推手”星缘App被查封；到调动不同年龄层加入“战场”的周杰伦、蔡徐坤“超话之战”；再到新浪微博“明星势力榜”因被消费者反映为参加某明星打榜而购买虚拟鲜花，存在退花不退款、拖延退款等行为，被北京消协约谈；上周，微博“明星势力榜”完成粉丝退款71万元……

在明星、流量的背后，暴露出了文娱产业病态、畸形的一面，甚至催生了灰色地带的产业链条。这种现象犹如附骨之疽，不得不引发大众关注。

1 不理性消费的饭圈文化

偶像崇拜现象，从古便有之，具体到当下这个时代，脱胎成了“粉丝文化”。毫无疑问，粉丝文化以及衍生的粉丝经济已经成为一个愈来愈明显的社会现象，从影视界到体育界，粉丝群体遍地开花，粉丝现象以迅猛的态势极速发展，成为这两年文娱领域里让人有些目瞪口呆的新动向。

2018年，蔡徐坤发布的一条宣传新歌视频的微博，收获超过1亿次的转发。以微博总用户数3.37亿人的比例来看，相当于将近每3名微博用户当中，就有一人转发该内容。

而在其身后的“幕后玩家”是一款叫“星缘”的微博刷量App。从2018年7月上线，直到2019年6月被查封，这款“饭圈”必备App利用粉丝对“爱豆”的狂热心理，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，获利近800万元。粉丝可以通过在该App充值开通会员后，在自己的微博账号之下绑定多个“僵尸号”，数量从几十个到几千个不等，绑定后的大小号，可实现转发内容相同，转发数量翻倍。

另一方面，当粉丝后援会、经纪公司等向粉丝下发“应援”任务后，粉丝可以通过完成“转发”“点赞”“打榜”等一系列“刷量”任务，抽奖获得一些“爱豆”的周边礼品，甚至得到接近“爱豆”的机会。

不过，这也不见得尽是粉丝的“锅”。如今，在社交平台上的转发量、评论量，及其他相关数据，反映了艺人的流量与关注度，这既是评判艺人是否“当红”的一大标准，也是资方选择合作艺人的重要考量。

资方推出作品需要获利，想获利就要流量，要流量就得做数据，做数据需要粉丝，百忙之中的粉丝当然需要“刷量”工具……这似乎与整个文娱产业相关，也让刷数据现象掉入了一条莫比乌斯环中。

抛开“刷量”，目前的“饭圈”的的确确存在不少亟待整顿的乱象。比如前两日，演员王一博在微博上发文称手机号被泄露，遭到粉丝疯狂骚扰。事实上，这种公然买卖艺人隐私信息的情况屡见不鲜，艺人的各种个人信息在微博、微信、闲鱼等渠道甚至被明码标价、公开售卖；在粉丝追星过程中，一些低俗的价值观念也亟需矫正——部分粉丝的消费不理性，在艺人后援团体中传递着由金钱决定粉丝“资质”的拜金观念；当艺人牵涉违背法律、道德的丑闻时，某些狂热粉丝仍是不辩黑白为不合理行为开脱……

2 表面繁荣的“明星榜”们

如果一切都在有秩序、公平公正的前提之下运营，“明星势力榜”无疑是个既集聚用户、又体现实际作用的产品。

但据艾漫数据显示，2018年，明星网络热度“总无效声量占比64%左右”。有超过六成的用户是“僵尸号”，那所谓的榜单、粉丝的集散地，不免让它的实际价值存疑。面对无效声量带来的虚假繁荣，平台方自然不会高兴。

为此，微博采取了“100万+”的数据封顶政策。据了解，“明星势力榜”中的参考数据包括阅读人数、社会影响力、爱慕值等，但是“100万+”措施限制的是阅读人数、社会影响力。随着措施的出台，势力榜上的流量值会相应减少，然而在粉丝看来，为了稳固“爱豆”的排名，就不得不去增加“爱慕值”，而“爱慕值”即是送价值两块钱一朵的虚拟鲜花。

平心而论，这种运营监管模式仍然待商榷，推出的举措似乎治标不治本，并不能使榜单摆脱“注水”问题；甚至于有用户认为是饮鸩止渴，变相地让粉丝“买花”圈钱。

7月14日，微博“明星势力榜”发布了关于新星榜数据异常的公告。公告称，新星榜上部分明星粉丝通过非法第三方渠道对榜单数据进行刷榜，经调查确认，明星粉丝后援会公开承认利用非法渠道刷榜，而明星本人和经纪公司对于刷榜行为并不知情。鉴于刷榜行为的严重性，将暂停刷榜明星上榜资格一个月，为该明星购买鲜花的用户将于近日收到退款。

但自7月16日起，消协96315投诉、咨询热线开始陆续接到因此次停榜引发的退款投诉，消费者反映新浪微博存在“退花不退款”“拖延退款”等行为。基于这种情况，北京消协联合海淀消协于7月22日紧急约谈新浪微博相关负责人，新浪微博于上周完成了71万元的粉丝退款。

北京消协联合海淀消协紧急约谈新浪微博相关负责人

不仅仅是新浪微博，其实对于艺人的“考核”在网络中，都会具象成一个又一个榜单。据不完全统计，各大互联网社交平台上，需要打榜的明星榜单有数十个，不仅新浪微博，贴吧、QQ群，以及一些短视频软件，都存在着类似“数据造假”的问题。

这其实给平台方与资本方都提出了一层要求，如果平台继续向用户传递着“流量为王”的概念，资方仍旧以数据来衡量艺人的回报效果，就必然会有更多“刷量”工具出现持续制造表面繁荣，甚至于在内容质量越来越占“话语权”的情况下，由“表面繁荣”演变成“虚假繁荣”。

3 黑产又见黑产

事实上，关于蔡徐坤“1亿转发量”事件，但凡对文娱产业稍有了解的网络用户，都明白这个数据必然是“刷出来的”。但该事件之所以会发酵，却并不是因为“数据造了假”，而是因为“数据太过假”，从这种角度来看，网友似乎已经对“刷数据”的现象司空见惯，只是因为某些事件对“度”的把握不牢而义愤填膺。

星缘App操作界面

刷数据，表面上看是粉丝自发行为，或是网络时代一种必需的营销手段，但实质上是对特定网络生态的一种破坏。粉丝、平台、艺人的三方诉求，助推着“网络黑产”在该领域挖掘商机，一来二去，形成了一条架构严密的产业链。

何为网络黑产？

百度百科解释为：以互联网为媒介，以网络技术为主要手段，为计算机信息系统安全和网络空间管理秩序，甚至国家安全、社会政治稳定带来潜在威胁或安全隐患的非法行为。网络黑产兴起于游戏产业，外挂、私服便是典型的黑产，因为外挂、私服等造成的游戏不平衡足以让用户弃如敝履，摧毁任何一款游戏；到后来，网络黑产开始渗透入电商网站，不少黑产商开始“劫持”运营商，进行数据造假。

最开始，这不过是羊毛党薅各大电商商家羊毛，利用“BUG”抢抢优惠券的工具而已。根据网上资料整理显示，羊毛党通常由卡商、刷客、黑客组成——“卡商”主要负责从运营商的代理商手里买卡，并通过“猫池”和“卡池”（可连接多个信号接入的设备，配上相应软件，可实现手机卡批量注册账号、接收短信验证码等功能）养卡；“刷客”是前端直接提供买号、刷量等服务的商户和个人；“黑客”则是后端的软件提供商及维护商……

打通前后端、上下游，不同角色共同构成了一条灰色地带的庞大产业链，当这群“羊毛党”摇身一变成为提供“刷数据”的黑产供应商，刷粉、刷赞、刷阅读、刷转发变得轻而易举的时候，整个社交媒体乃至文娱产业都将受到侵蚀。

在这种情况下，相关部门正开始出手干预，风控与监管力度的加强也势在必行。同时，无论是粉丝个人还是艺人营销方，都应该培养对“假数据”坚决抵制、毫不纵容的态度；平台方建立起严格的管理制度和科学的打榜方法。只有各方共同努力，“网络黑产”的生存空间才会缩窄，对文娱产业以及艺人本身都必定会有裨益。